燕赵三交史话 | 河北诸王尽将材：“大面”将军高肃与《兰陵王入阵曲》

　　在河北省磁县城南刘庄村东路口，矗立着一座碑楼，石碑字迹斑驳，却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兰陵王高肃的墓碑。碑文真实记载了兰陵王跌宕起伏的一生以及传奇经历。

　　兰陵王高肃（约533～573），字长恭，一名孝瓘。兰陵王高肃的祖父高欢是东魏权臣，北齐政权的奠基者。父亲则是高欢的长子高澄，在登基前夜被家奴杀死，年仅29岁。不久，高澄的弟弟高洋登上皇帝的宝座，完成了代魏的使命。高澄死时，丢下六个儿子，第三子就是兰陵王高肃。北齐乾明元年（560）高肃被封为徐州兰陵郡王，故名“兰陵王”。当然，有学者认为高澄之死与高洋密切相关，高洋登基后对高澄诸子一直有所猜忌，故兰陵王虽武艺高强、屡建战功，但常常自毁清誉，以图自保。

兰陵王高肃碑。

　　兰陵王的母亲出身卑微，但他在皇室诸王子中，不仅相貌出众，而且“少览治章”，积极学习儒家文化。当时“齐氏诸王选国臣府佐，多取富商群小、鹰犬少年”，高肃并没有和其他诸位王子同流合污，而是“颇引文艺清识之士，当时以此称之。”同时，他继承父祖传统，精习武艺，是北齐皇室中不可多得的将才。

　　兰陵王高肃，虽然出身皇室，却不入俗流。他在追随父辈征战的过程中，目睹了人间的疾苦，并在自己的实际行动中，体恤民情，爱护士卒。兰陵王墓碑碑文中记载：天保九年（558），高肃被封为乐城县开国公，食邑八百户，于是开始兴办建设，组织民众开垦荒地，“勉其耕桑，又能均其劳逸，朝夕思念哀怜勿喜”。天保十年（559），官拜仪同三司，衣服饰龙，辎车马厩，接踵而来，而他并没有居功自傲，仍崇尚德行，游息于达官之间，如同日月相辅朝廷。高肃不尚空谈，求真务实，很少与同僚吟骚诵传，而在荒山野外、河边滩头薄地间，一边习武营兵，一边不断地汲水劳动，在皇室宗亲中显出其良好的品行。尽管北齐皇室勋贵普遍生活糜烂，但高肃却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，“武成赏其功，命贾护为买妾二十人，唯受其一”。在军队里，高肃十分体恤士卒，作为将领“躬勤细事，每得甘美，虽一瓜数果，必与将士共之”，故其麾下骠悍的鲜卑族、敕勒族武士，能与之“共其存亡”，“同其生死”，因而在作战时“百战百胜”，终成一代名将。

　　高肃能征惯战，但是有一个难题困扰着他，据《北齐书》讲，他“貌柔心壮，音容兼美”。由于相貌过于俊美，在战场上对阵时，常常受到敌将的轻视和嘲笑。因此，他命人制作了一些狰狞可怕的“大面”，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鬼脸，每逢出战时，戴在脸上，使敌人心惊胆寒。在兰陵王参与的战斗中，以邙山之战最著名。河清三年（564）九月，北周军队联合突厥组成20万大军联合攻打北齐，并派尉迟迥率精兵10万为前锋直指洛阳。北齐豫、永二州刺史举州投降北周，致使洛阳城完全暴露在北周军队的刀锋之下，情况万分危急。北齐派兰陵王高肃、大将军斛律光救援洛阳。但是，周军兵力强盛，兰陵王与斛律光不敢冒进。高湛无奈，决定与并州都督段韶一起自晋阳南下，亲督诸军解救洛阳。段韶到洛阳后，即与诸将登邙阪（今洛阳东北）观察北周军形势。在洛阳城外，北齐援军发动了一次次进攻，都被北周军队击溃，最后被包围在邙山，眼看就要面临全军覆灭的境地。

　　当北齐的军队行至太和谷（今河南洛阳东）时与北周军队遭遇，高湛立即传令诸营结阵以待。以段韶部为左军，兰陵王高肃部为中军，斛律光部为右军，周军不意齐军突至，军心不稳，仓卒上山迎战，段韶且战且退诱敌深入；俟其疲惫发起反击，以大败北周军队。这时，受命为中军将的兰陵王戴上“大面”，身穿铠甲，手握利刃，率领五百精骑，奋勇杀入周军重围，势如破竹，一直杀到洛阳城下，要求开门。守卫洛阳城的北齐军队被围困多日，不敢贸然开门，要求兰陵王摘下“大面”以验明身份。兰陵王在数万人面前脱下了他的面具，一霎那，全军俱静，继而欢声雷动，北齐军士气大振，城上众兵奋勇杀出，外围援兵也乘势夹击，周军大败而撤，《北齐书·段韶传》记载：“丢弃营寨，从邙山至谷水，三十里中，军资器械，弥满川泽”。在洛阳城下失利以后，周军全线溃退，达奚武、宇文宪、王雄等被迫撤军。权景宣闻洛阳兵败，亦放弃豫州退还。邙山之战，北周军队大败而回，随后三年，再没有组织大规模针对北齐的战争。

　　邙山大战，使兰陵王名声远扬，皇帝加封他为尚书令。为了歌颂兰陵王的功绩，将士们集体创作了《兰陵王入阵曲》，在皇帝举行的宴会上且歌且舞，并很快传遍全国。邙山之战以后，兰陵王高肃在政治上达到了顶峰。以后历任司州牧、青州、瀛州二州刺史。后来为太尉，和段韶率军攻柏谷，又攻定阳。段韶生病，高肃总统其军。前后以战功分别封为钜鹿、长乐、乐平、高阳等郡公。

　　俗话说：“木秀于林，风必摧之；功高盖主，祸必降之”。天统元年（565），兰陵王的堂弟高纬继承皇位，是为北齐后主。高纬昏庸无能，宠信和士开、祖珽、穆提婆等小人。武平三年（572）六月，高纬诱杀名将斛律光。北齐的对手周武帝听到斛律光被杀的消息后，举行全国大赦。斛律光被杀，兰陵王高肃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。有一次，皇帝高纬听了《兰陵王入阵曲》深有感触，遂对兰陵王说：“入阵太深，失利悔无所及。”高肃无心快语：“家事亲切，不觉遂然。”高纬心胸狭窄、生性多疑，对兰陵王“家事”一词深感忌讳。当时高肃在百姓中的威望很高，他怕皇帝猜忌他有野心，就故意收受一些贿赂，自污其身，还经常称病不朝。饶是如此，兰陵王也难逃被杀戮的命运，武平四年（573）五月，皇帝高纬让徐之范赐给兰陵王毒药。临死之日，兰陵王将多年积攒的千金债券，付之一炬。一代名将，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，留下无数的遗憾。武平五年（574），葬兰陵王于“邺西北一十五里”。

　　关于兰陵王的传说，在民间流传甚广。这些传说，或香艳，或勇武，赋予“兰陵王”各种美好的形象，表达了人们对这位杰出将领的敬仰之情。“兰陵王”作为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名字在一定程度比他的本名还要响亮。“兰陵王”的名号对后来的文艺作品产生深远影响，词牌里就有《兰陵王》一曲。为纪念邙山大战而传创作的《兰陵王入阵曲》，与后世的《秦王破阵乐》并称。作为歌颂高肃英勇善战的《兰陵王入阵曲》，悲壮浑厚，古朴悠扬，在民间广为流传，隋朝时，被正式列入宫廷舞曲。在我国，中唐时期唐玄宗李隆基定其“非正声”，下诏禁演，以后在国内渐渐失传。《兰陵王入阵曲》在唐朝时传入日本，至今仍为日本庙堂和皇家庆典音乐。

　　（作者系河北师范大学教授，《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料汇编·河北卷》课题组成员）